一、ken的幻想
(资料图片)
ken看起来真的是一个痴情男子。
他想在barbie面前出风头,尝试冲浪却被撞飞;
他想在barbie面前展示自己的舞技,却拼不过占据C位的 tourist ken(刘思慕扮演);
终于,他捞到机会和芭比独处,想亲一下芭比,却被委婉拒绝;想留下过夜(虽然他也不知道干什么),怎奈被芭比的grils night所排斥,然后在月下落寞地去往不知哪里(他没有自己的房子)
现实世界的短暂旅行所领悟到的父权社会,突然让他之前的求爱不得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当他从真实世界返回到barbieland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都可视为一种求爱不得的复仇,他占据了芭比的房子、给所有人洗脑、甚至要修改宪法。
“你想当我的花瓶娇妻还是我疏离、偶尔玩一玩的女朋友呢?“(大意如此)这是barbie重返barbieland时ken在他的mojo dojo casa house前对barbie说的话。这当然是ken对长久以来barbie对其无视、漠不关心的一种反击,却也是父权逻辑的一次显影。
Ken初窥人类世界,种种父权符号buff叠满,Century city、皮草大衣、健身的壮硕男子、击拳、彪悍的汽车、马、收益率、股票、总统、印在钞票上的总统。这一切都使得ken欣喜若狂,仿若当初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尤其是马,他对马如此喜爱以至于回到babieland后把总统上的雕像换成了马。喜欢的原因,也经他之口说了出来,“马是父权制的一种象征”。
马既是财产、又是劳动力、又是战力,对马的驯化和驾驭,意味着财富、意味着力量、意味着征服和控制。马好就好在这里。
而女性,在父权的逻辑中是马的升级版本。马再好,由于生殖隔离的存在,也不能诞育后代生产更多的劳动力和战士,可是偏偏女性可以担起这个责任。对女性的占有,即是男性权力的展现;女性的功用越被限缩,男性权力彰显得愈加亮眼,因其富足,女性只要生孩子就够了(“花瓶娇妻”)。更近一步地,当婚姻的功能缓慢消解,越来越难以起到保全和扩大财产的功用、孩子不再意味着财富而是负担的时候,女性的功能进一步退化,成为长期稳定的性伙伴(疏离、偶尔玩一玩的女朋友)。
Barbie and ken,两个单词的简单并置,造成了ken的巨大不幸,他被设定为芭比的男朋友,始终追逐着芭比,然后一次次地挫败、失望,哪怕直至后来芭比等人重新夺回babieland,ken建立kendom的野心挫败,他仍然无法放下对于芭比的执念。这何尝不是对现实世界中男性处境的直白比喻呢?剧中的ken几乎是无来由的喜欢barbie,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芭比的某些特质吸引了她,他似乎完全陷于社会的先验构造中,认为获得芭比的青睐,自己才有价值;恰如现实中的男性,一定要步入婚姻殿堂,或者至少有一段恋情,才能证明自己的吸引力,自己的人生才得以圆满,无论对方是否和他是否真正契合。恋人或者妻子,对他来说只是一种通关工具,莫非如此,他的人生便失了意义。
二、男人们
从登场开始算起,美泰老板(以下简称CEO)出现的场景必然是笑料,演员Will Ferrell本身具有的躁郁和癫狂气质固然是搞笑的重要来源,但这种气质对于使人不寒而栗的变态杀人狂的也同样适用,如何将情节氛围导向前者,全赖编剧导演之功。
美泰总部发生的一系列场景最能体现:
阿龙·丁金斯向CEO汇报,“whisper me”
CEO解释barbieland像一个瑞典小镇时,在场所有男性异口同声地重复道“sweden”
Barbie假装上厕所逃跑,众人追到电梯处时,CEO说,“let me push the button”,他要当摁电梯按钮的那个人
Barbie逃跑时穿越格子间时,CEO一声令下,众人在格子间里奋力狂奔,然后一个个与芭比擦肩而过,包括CEO本人;后来CEO调整了策略,想来个高屋建瓴,从高处观察芭比的踪迹,他在众人簇拥下好容易登到格子间顶部,却又滑稽地滚落下去,留下漫天纸张纷飞;就在众人终于锁定芭比时,众人在芭比的必经路上以九死不悔的悲壮气势飞扑而上,却一一扑了空,被一杆扫把据之门内
芭比抬起双腿轻轻越过门禁,而CEO却在慌忙寻找门禁卡,慌乱中拿到了门禁卡却不知,撒娇一般绝望地丢开,却误打误撞开了门禁
芭比被母女二人接走,CEO众人上车追赶时,CEO坚持要坐头车特定的座位
其中的讽刺之情不待多言已经跃然众人眼前。在男性建构的、高度等级化的社会中,chainof command几乎是默认配备,人们服从于种种规则、限制,无论它们合理与否,只要权力更大、位阶更高,他所制定的规则、下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起码在形式上得到高度尊重,虽然执行的时候常常是阳奉阴违,上面的人蠢,下面的人骗,他们乐此不疲,不知各位有没有切身的感受。
三、不完美的芭比
芭比整个电影的动机是一件在真实世界的人看来平常不过的事:脚后跟着地走路。可这件事却在芭比那里造成了巨大的存在危机,这才引致她求助于weird babie,进入到现实世界中展开一段奇妙的冒险。
让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众人发现芭比脚跟着地时的反应,她们呕吐的反应可谓穷形尽相,像极了现实中的california gril,虚伪做作善妒,分明是父权制的受益者和忠实拥趸,却偏偏要表现出一副独立女性的样态来。而芭比也曾经是她们中间的一员。
在她们眼中,男性对她们的追逐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对男性显得异常残忍。剧中特意设置了两个对照的情形,babie的gri's night和ken的dude's night,两人都分别品尝了被对方排斥、疏离的感觉,对babie来说,即便她不爱ken,那种以性别身份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也难受非常。
这是classic芭比身上的不完美,而现实中的人比如gloria或者sasha,离完美更是相去甚远。剧中barbie一开始对于ken的排斥,完全出于女性身份的无意识,她并非有意如此,但是现实中利用女性身份欲擒故纵施展手段的不在少数。但是这不足以成为厌女的理由。
正如gloria的那大段控诉:
当一个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必须瘦,但又不能太瘦,而且你永远不能说你想变瘦。你不得不说你想要变得健康,但是同时你又必须变瘦……你理应热爱成为一个母亲,却又不能总是谈论你的孩子……你必须为了男人保持漂亮,但又不能太漂亮以致于能够诱惑到他们或者威胁到其他女人,因为你理应成为姐妹中的一员……
《芭比》被戏称为山东男人的禁片,这一段可能是罪魁祸首。
是父权制把女性放在了从属的位置上,才造成了她们有种种表现。《甄嬛传》里,你大可以斥责皇后的狠毒、唾骂安陵容的背弃、厌恶华妃的跋扈、伤感甄嬛的黑化,可是,如果雍正皇帝不娶那么多媳妇,莫说这些所谓“人性的恶”,整部《甄嬛传》只怕都不存在了。
婚姻家庭和孩子。作为男性,我可以很笃定地说,在很大一部分时间内,这三者完全排除在我的意识之外,头脑完全被物质、逻辑、数字占据。而对于女性,她们永远是头上挥之不去的幽灵。她们的身体永远是被窥伺、觊觎的对象,在男性的丛林当中,欺骗只是她们在此间所演化出用以自保的一种生存技能而已。
你可以憎恶她、憎恶她的行为,却不能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自己正是造成这种现象、或者享受着这种社会机制好处的人,自然要承担其相应的副作用,如果不想承担这种副作用,就应该坚定地推行平权。
女性不需要变得完美,正如男人一样。
此外还有一幕也教我印象深刻。
barbie众人反洗脑时,充分利用了男性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装成傻白甜的模样,听男性滔滔不绝地谈论汽车、投资理财、黑帮电影,被男性教导PS和各种运动,听他们弹吉他唱着男人的失落,然后让他们在嫉妒中互相残杀。
女性虽然不完美,但也绝非那么无能。
四、死亡、妇科医生、存在主义
露丝说,人们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发明了父权制和芭比。这话甚至能找到马克思的影子。父权制产生于社会,而社会是为了对抗残酷的自然而发明的;而芭比的诞生,则正如片头的小剧场所说明的,满足了当时女性对抗生育的负担、成为独立个人的社会潮流。
父权制保护了个人安全,却剥夺了个人自由;芭比塑造了独立多样的女性形象,成为许多女性的榜样,却也成为一些女性的阴翳,让女性因其不完美而感到自惭形秽。
这并不意味着父权制和芭比最大恶极,而只是说明,它们需要随着时代潮流而演进——父权制要后退,芭比也不再需要完美。
电影尾声,当芭比和露丝在白光中分手,芭比泪水淌下,画面随着画外音的吐槽“芭比离开粉嘟嘟、塑料感十足的barbieland,来到五光十色、塑料感十足的洛杉矶”进入现实、芭比穿着weired barbie让她选择的那双鞋时,我几乎下意识地以为,芭比此行是来面试工作的,正当我好奇她要面试什么工作时,她却笑靥盈盈地说出了“我来看我的妇科医生”。
真妙。芭比在坐车离开barbieland、和母女二人进入barbieland、以及gloria坐车离开barbieland时,哼唱的都是同一首歌曲《closer to fine》,而且哼唱的段落里面都有同样两句,“I went to the doctor I went to the mountains”。在离开barbieland试图修复barbieland和现实世界的屏障时,这句歌词只是一句好听的歌词;当她再次离开barbieland鼓起勇气踏入这个曾被她指称为“messed up”的现实世界时,这句歌词却成了事实。多么鼓舞人心啊!
白光中,芭比问露丝,是否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人,露丝告诉她她不需要自己的允许,她无法控制任何人,包括她的女儿。
这个情境把影片的层次直接拉升了一个等级。
破除了恋爱魔咒的芭比,眼见着又要进入另一种社会规范罗织的规则中,在职场中尽力打拼,如同我原本料想的那样,如同现实世界中的女性逼迫自己成为符合父权社会规则的完美女性一样。芭芭拉的这句话却使她从此种窠臼中解脱出来。她不需要成为一个医生、获得诺贝尔奖,只要勇敢生活,就已经很棒了。
正如《closer to fine》的开首所昭示的:
I'm trying to tell you something 'bout my life
Maybe give me insight between black and white?
But the best thing you've ever done for me
Is to help me take my life less seriously
'Cause it's only life after all, yeah, it's only life after all
五、隐喻
《closer to fine》里其实还有十分晦涩的一个段落,颇可玩味。
I went to see the doctor of philosophy
(我去拜会哲学博士,这里应该有个双关语,doctor,前面的doctor是医生,这里的docotor是博士)
With a poster of Rasputin and a beard down to his knee
(墙上挂着妖僧拉斯普京的海报,博士的胡子颀长及膝)
He never did marry or see a B-grade movie
(他从未结婚,也没看过B级片)
He graded my performance, he said he could see through me
(他为我的表现打分,他说他可以看透我)
And I spent four years prostrate to the higher mind
(我花了四年时间膜拜更高的思想)
Got my paper and I was free
(得到了我的学位,得到了我的自由)
我去上大学(哲学博士说的应该是教授,教授一般拥有哲学博士的头衔),试图寻找救赎。
教授是妖僧拉斯普京的信徒(拉斯普京年轻时偷窃酗酒,后来洗心革面成为一名虔诚的东正教徒,并机缘巧合参与到末代沙俄的宫廷政治中,最后被暗杀)。我花了四年读书,教授为我的课程打分,四年后我获得了学位,获得了自由。
Yeah, we go to the Bible and we go through the workout
(读圣经、健身)
We read up on revival and we stand up for the lookout
(博览关于复兴布道之书,维护自己的权益)
And there's more than one answer to these questions
(这里有多种答案)
Pointing me in a crooked line
(指引我通过曲折的道路)
看医生,看博士,看医生是为了治愈身体,看博士是为了治愈灵魂。
病痛才需要治愈、残损才需要修复。最后一幕,芭比去看妇科医生,事实已经否定了纯洁和完美,证明她真正来到现实世界,但她却在尝试变得更好。她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找到了抵达终点的路途,一如基督教的教义所昭示的那样。
六、资本主义症候和功能性治愈
《芭比》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种自由主义倾向,这种倾向不是关注无性别厕所的那种自由主义倾向,而是更加接近Bill Maher推崇的那种经典的自由主义倾向——没有那么多政治正确、没有那么多敏感脆弱。
剧中对于性别身份,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但是对于性别存在的场域——资本主义,却似乎轻轻放过了。
有几幕教我印象深刻,
一是ken在见识了父权制以后,勇闯century city找工作时,当他质疑父权制是否仍然被贯彻之时,一个领导模样所说的话,“我们做得很好,只是更加隐蔽了”。
一个是CEO在列数公司的女性,以显示性平业绩之时,喜欢女人、是女人的孩子这样的典中典措辞;
另外一个是当众Barbie夺回barbieland,CEO暗搓搓走出来,企图让一切恢复原状时,gloria请求让她随意设计芭比,CEO称其为糟糕的主意以后,被身边的首席财务官提醒可以赚钱以后,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欣然接受。而大法官也仁慈地给予两位ken巡回法院法官的工作,此时出现恰到好处的画外音,“正如女性在现实世界中慢慢获得权力一样”。
前面两幕展现的资本主义和性别的矛盾似乎就在这一幕得到了缓解,皆大欢喜,不是么?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矛盾点。如果我没理解错,电影最后芭比的解放落在了存在主义的立场上(第四部分),而在上述这几幕场景中,两位ken却是通过工作而在barbieland中开始占据一席之地。只要赚钱,资本就不会在意是男是女,但前提是要为资本打工。存在主义的立场固然感人至深,让人无比松弛,可是却破坏了为资本打工这个根基——一个内省自观与自己充分和解却依靠丈夫生活的trophy wife,何以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平权呢?
如果想让存在主义和平权调和,就只能遵从如下逻辑:努力争取平等,在父权制社会中占据一席之地;力不从心的时候就take easy理直气壮地躺平。倒也说得通。
现在更进一步,往下更深一层。
假设女性通过这种方式争取到了和男性的平等,所造成的事实也无非是寡头共和,如同国会山庄里正在发生的那样,上层达成了共和,而底层工作的流失、中产阶级的衰败则通过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遮遮掩掩,而不敢触及资本主义的本质。
临床上有个概念叫做功能性治愈,定义是感染者体内的病毒被完全抑制,机体免疫功能正常,即便不接受治疗,用常规方法也难以在血液中检测出病毒。当彻底治愈不可行时,退而求其次追求功能性治愈也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全健康。
阶级革命和性别革命,到底应该谁先谁后?哪个应当成为临床治愈的首要目标呢?或者不应该弃绝彻底治愈的希望而同时进行,既要又要操作上是否可行?
《芭比》给出了一种答案,却远非全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为本网站转自其它媒体,相关信息仅为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不代表本网观点,亦不代表本网站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如稿件版权单位或个人不想在本网发布,可与本网联系,本网视情况可立即将其撤除。